刘五保:抗美援朝的点点滴滴

来源:    发布时间:2015-11-16 16:11    阅读次数:     选择字号:【 】 【打印

刘五保1口述,乔恒昌整理编辑


   我叫刘五保,今年85岁。解放前,我一直在崔家河、连家河一带拉长工勉强维持生活。解放后,回到了家里。1950年在家里待了一年时间。我了解旬邑县抗美援朝宣传的情况,主要是从我认识的在县邮政局的范德茂口中得知。1950年后半年,我从范德茂口中了解到美国发动了侵朝战争,派兵侵入了台湾。新中国为了维护国家安全和中国人民的长远利益,应朝鲜的请求,组建了以彭德怀为司令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全国各地也都在各级政府的领导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群众运动。

   旬邑县从1950年后半年开始抗美援朝宣传工作。当时,县上向城关区下派了宣传人员,这个宣传人员到我们大队来了好几次,向队上宣传反对美帝国主义,进行了爱国主义教育,号召广大群众一起为抗美援朝贡献自己的力量。县上的剧团还到我们队上进行了抗美援朝演出,演出当天,基本上全大队人都聚到一起去看。演出结束后,全大队人都各个群情激奋,都拳头紧握要打败美帝国主义。1950年底,县上组织了一次示威游行,我没有参加。但是从范德茂口中得知,参加游行的人非常多,有学生、县城群众等,示威人群都大喊:“势要与日、美血战到底”的口号。

   1951年3月一天,范德茂回来告诉我,国家开始招募志愿兵,到县政府报名。他跟我说了一下报名条件,家里没有牵挂或者兄弟姐妹多,身体健康。当时我没有什么牵挂,住的地方是租人家的窑,父亲以卖零食为营生。我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去县政府报了名。报名后第三天,县上就给我们发了军装。过了几天,县上报名的新兵就集体出发,总共是多少人,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们东关村去了大概有10人左右。新兵通过淳化、三原、兴平,赶阴历8月15日到了甘肃酒泉正式入伍。

   入伍后,我被编入了在酒泉驻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第七师步兵营警卫连,在后勤上,具体是哪个班我想不起来了。入伍后,我们没有立即入朝。在酒泉待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部队对新兵进行了基本的入伍训练,组织先进班对我们进行了教育。随后,部队移防到甘肃张掖。在张掖除了军事训练外,还进行了政治文化方面的学习。在张掖驻防期间,全军接到一个紧急通知,通知部队排以上干部召开紧急会议,我们排长参会回来给排里战士传达了会议精神:因为军队驻扎地桥梁多,好多重武器不能很好展开战斗,部队可能要移防改装。过了几天后,部队开始移防,通过汽车到了兰州后,就上了火车。经过兴平、郑州,一直到了东北。这期间路上走了好多天。到东北前,入朝一直对我们是保密的,到了东北,我们才知道,部队要入朝参战。

   过鸭绿江的具体地点我忘了。但我记得,我们过江是一条比较窄的简易桥梁。过江时,路中间是马车拉着大炮,步兵走在车两旁,由于桥面比较窄,再加上长时间行军,好多战士都已疲惫不堪。有的战士为了减轻身上负担,将随身背的铺盖都扔了。由于过于疲惫,过江的时候有几个战士多因为体力不支,掉入了江中。

   就这样,我们部队进入了朝鲜。入朝后,我们驻扎在朝鲜临津江地区。因为我属于师警卫连,我就没有直接与美国参战。但是在驻防期间,我亲身经历了几次战斗,让我至今还是记忆犹新。

   我们当时驻扎临津江有一个3号阵地,是一个小土山。山的周围都挖了3道主要防守坑道,3条主坑道围成一个三角形,把山围住。连部派了一个加强排驻扎。不料,敌人的侦察机发现后不久,轰炸机就来了,对3号阵地进行了长时间轰炸。阵地守兵因为没有来得及撤退,全部牺牲。轰炸过后,我所在师警卫连随即被派到3号阵地,重新驻守阵地。我们连队100多人,携带枪支、弹药和通讯器材(有电话机、电线)等物资进入3号阵地,当时我是背着电话机。进入阵地后,发现阵地的现状非常惨烈,火药都把山头土烧成黄的,炸的土非常松软,如同干沙子一样,脚踏上去能陷到小腿。炸弹把山上的交通沟(2米多宽,一人深)都炸平了。我们把枪支弹药和通讯器材送上去后,发现三道主坑道口都已被埋,有几个战士被埋在底下。刚上去,敌机又来轰炸,我们迅速四下散开,各自寻找掩体。我跑了有200多米,看到一个未炸平的蛇形交通沟。此时,我们的班长在我前面大概就几米远。然而,不幸的是一个炮弹落到了我们班长的身边爆炸,爆炸冲击波把我冲击了几米远,爆炸声震得我耳朵聋了,头嗡嗡直响。等到我恢复意识后,才发现,我们班长的身体彻底被炸成了两半,身体一半掉到了交通沟里,一半还在交通沟的梁上。轰炸结束后,连队清点了人数时,就少了我们班长。我们把班子的尸体就地进行了掩埋。随后,整理了枪支弹药,平整了阵地,开始驻扎在3号阵地。驻扎时候,我们都是一个班一个班轮流在交通沟里值班换防。一个班又分为两组,一组监视放哨,一组休息,轮流交替进行。监视放哨有轻重机枪、手榴弹、火箭筒等武器可以用。当时,我们的食物很紧张,不能生火,没有熟食。偶尔会有从敌人那块缴获来的肉罐头,这是我们最好的食物了。

   后来,根据战争情况,部队也换防了几个地方。那时我们白天掩藏宿营,夜幕降临后,才开始行军,主要怕敌机发现轰炸,我们没有任何防空的措施。有一次,我们的一个炮兵阵地在白天宿营时,被敌机侦查到,进行了轰炸,损失很大,好多战士都牺牲了。轰炸过后,炮兵阵地连站防空哨岗的人员都没有。所以师部就临时抽调我们警卫连进入阵地。为了站好防空哨,连部将我们两到五人分为一组,一组与一组距离大概5里左右。我被分到了第12组,跟兰州一个叫梁国仓的战士一起。连部还给我们配发了一支步枪和一挺轻机枪。我们站防空哨的主要目的就是发现敌机后,及时向部队报告,做好掩藏。当时我们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传达信息主要靠用枪射击。比如说我先发现敌机从南边来了,我就朝着正北方向开枪,然后我们北边的哨岗在听到枪声后,立即向他们的正北方向再开枪。这样遇到敌机来袭,我们就提前知道,有寻找掩体的时间,防止被敌机炸一个措手不及。

   在站防空哨时,也发生了一次危险的状况,这一次我差点牺牲。记得我还是跟兰州的梁国仓站哨。具体地名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一个桥附近,桥一边是一个小山梁,我们就在小山梁这边伪装站哨。山梁底下有一个朝鲜人民军以前挖的掩体坑。我们两个就把这个坑用树枝和枯草覆盖伪装了一下,作为暂时的休息场所。我们两个开始轮流站岗。一天晚上10点到12点,我站了两个小时后,与梁国仓换岗。我刚到坑里面躺下眼睛闭上,就听到“嗖”的一声,一个冷炮弹落到了山梁上,炮弹顺着山梁滑到了底下,在我休息的坑附近爆炸。瞬间,爆炸声将我震得失去了意识,耳朵全是嗡嗡声,眼睛也看不见,爆炸起来的土将坑埋了,我被埋到里面。等了好久,我逐渐恢复意识,隐隐约约听到了梁国仓的呻吟声,我尝试着用手拨开埋在我身上的土,慢慢爬了出来,眼睛还是看不清。我就顺着呻吟声爬去。原来,梁国仓因为爆炸冲击波,被冲击到桥附近的路边,头朝下脚朝上,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我尽力把他拉出来以后,看到他口里不断往出吐血,我掰开他的嘴一看,原来是爆炸起来的石头直接把他几颗牙齿打掉,还好没有大伤。我自己也慢慢恢复了视力,意识也彻底清醒,没有受伤。我把梁国仓扶到附近一个山洞里,找了些水给他洗了一下。然后,我替换他,重新去站岗。天亮以后,我跑到几里外的连部向连长报告了梁国仓的情况后,连长将梁国仓调了回来,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经过这两次险情,我基本上都是从死亡线走了一回,幸运的是我还好好活着。由此,我感觉到,我们志愿军战士是多么的坚强。不论是男战士还是女战士,他们的钢铁意志的确是我们战胜美帝国主义的力量源泉。桥梁在战时就是必须要控制的要道。记得有一次,我们驻守在一个桥梁附近,我们的一辆运输车准备从桥上过,开车的是一男一女两个驾驶员。待车刚走到桥头附近,一个冷炮落到车附近爆炸,车被冲击侧翻,男战士被甩出车外十几米远,直接不省人事。女战士的一个眼睛被炸起来的石头砸伤。我和一同站岗的几个战士迅速跑到他们跟前,从车里拉出了女战士,帮他们把车抬起来。女战士的意识还很清醒。她让我们找到了急救包,拿出了纱布,自己对头部进行简单的包扎。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站起来。我们帮忙收拾了一下散落的东西,把昏迷的男战士抬上车。在检查完车子能正常行驶后,女战士就开着车返回她所在的部队去了。自始至终,我们也不知道她所在的部队番号。

   一直到1953年7月,双方才停战。停战后,我们部队还继续留在朝鲜,一方面负责协助朝鲜人民军队修建军事设施、住宿营房,帮助他们进行军事训练。另一方面,协助朝鲜人民平整因战争损坏的土地,修建水利设施,春播秋种,恢复农业生产。我们的协助,大大解决了因为战争导致朝鲜战后恢复所需劳动力紧缺的问题。1956年,我们才从朝鲜撤回。据我所知,跟我一起去的我们村上的几个人,都安全返回家乡。回家后,我就尽快进入了家里的农业生产工作。









1、刘五保,现年85岁,陕西省旬邑县城关街道办事处东关村人。1951年在旬邑第一批征召志愿兵时入伍。入伍后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第七师师直警卫连,在后勤班。1952年入朝后,由后勤编入警卫连作战序列。1953年停战后,参加驻地朝鲜人民军营房建设和恢复生产工作。1956年随军撤离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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